恆春三怪-「落山風」 (文:林右崇)



落山風的出現
《恆春縣志》記載:「自重陽以至清明,東北大風,俗謂之落山風。晝夜怒號,渹渹渢渢,或三、四日一發,或五、六日不止。...如木棉、桑葉、高梁、甘蔗等,(一旦遇風)均不苞蕪,多致零落。」。又,「所謂落山風者,自重陽至清明為當令,或間日而至焉,或連日而至焉。萬竅怒號,塵灰暴起,晝夜奔厲,耳熱心煩,勢與颶風無殊;所幸者,雨不為助耳。」、「(恆春縣)北與鳳山交界之率芒溪起,沿海一帶,平時則有落山風,凡田園中枝幹銳上之物,均不能種。」這就是清代正史中有關落山風的記載;最初它被視為摧殘農稼、惹人心煩的「異物」。


落山風的真相
事實上,在現代科學的眼光中,落山風只是恆春半島的東北季風,它盛行於10月~翌年4月之間。由於境內中央山脈陡降,季風直瀉而下,風力強勁,每秒高達10~17米,相當於輕度颱風。又因「絕熱下降增溫作用」的關係,乾燥溫暖,類似「焚風」。至於它的風力,瞬間極大風速最高記錄,曾經達到每秒37.2米,相當13級風,具有中度颱風的威力。


歷史中的落山風
然而在百年前的農耕社會中,落山風畢竟是一個不知來路、或是天界遣來的怪物,它帶給恆春一個「天磨」(考驗)的環境。面對了它,冬季出海捕魚、或海上行舟,風險萬分,對外交通也因而受阻;農稼遭秧,甚至第7任知縣羅建祥在光緒10年(1884)引進的木棉,也種植失敗。最後,恆春人必須借助於神力協調,於是光緒11年「風神廟」出現了。甚至於父母官高晉翰(第15、18任知縣),「一見風起,無論暑日寒夜,步行之廟,責躬虔求」;希望透過「修德回天,永免此患」,保全民生社稷。


文人筆下的落山風
顯然地,落山風影響耕作巨大,與早年農家生活息息相關。自然而然地,它也成為文人詩作中的題材,甚至佔居主角。例如,「龍潭波泛三春鏡,猴洞風揚四野塵」(知縣何如瑾詩)。註云:「...猴洞山,...勝地也。惟晝夜風聲怒號,如雷鳴虎吼,屋瓦欲飛」。「落山風信勢偏驕,萬竅怒號送海潮」(康作銘〈游恆春竹枝詞〉)。「落山風勢埒颱風,害否惟分晴雨中;一日無風悶不解,風來瘴去話從同」(屠繼善〈恆春竹枝詞〉十首)。「最怕秋冬兩季中,颱風去後落山風;居民習慣渾閒事,反說無風瘴氣濛」(胡徵〈恆春竹枝詞〉八首)。其中所記,道盡了恆春人對落山風的愛怨情仇。甚至於福建巡撫丁日昌巡視台灣,一趟恆春之行,也對落山風留下深刻印象。新街行台題璧詩云:「海水自來還自去,罡風時發復時收。...飽聽怒濤三百里,何人赤手掣蛟虯」。(清光緒3年正月初七題)然而落山風若有百害,至少它也曾經帶給恆春一頂榮冠,即清康熙58年(1719)《鳳山縣志》所載的「鳳山八景」之一:「娘嬌潮聲」。張士廂詩云:「娘嬌聳出碧雲空,俯撼流波勢更雄;...依稀雪湧浮天外,恍惚雷轟入耳中。...」。毫無疑問地,造就這等磅礡氣派、壯觀奇景者,非恆春的落山風莫屬。


落山風的傳說
由此看來,落山風幾乎成為恆春人生活、乃至生命樂章的一部份。恆春人開始思索著究竟它從何處來、又從何處去?於是,傳說誕生了。一說,在「石門」(今牡丹鄉內)有「風洞」;是鄭成功當年登陸討番插旗(軍旗)之處。一旦風吹軍旗,旗尾指向的番社,即有災害。後來拔旗而去,但未夷平洞穴;於是風吹而出,形成今天恆春的「落山風」。另外一說,更為神秘。即,「洞(風洞)在八瑤灣(今滿州鄉境)深山;古木參天,荊棘滿地。至其地者,不知所禁,或大聲言語,風即大作。其後,無論民(漢人)、番(原住民),皆不敢往」;如今亦不知究竟在何處。假如這是真的,那麼「落山風」的故鄉,不是在「石門」,便是在「八瑤灣」了。


今天的落山風
當然,傳說終究是傳說,是所謂的「無稽之談」。不過,它透露了恆春人逐漸「認命」,而坦然接受了腳下這塊大地所帶來「命運的必然」;至此,落山風在恆春人心中,它的「利弊得失」已非重點所在;它已經轉化為一種精神「象徵」、或說是恆春人的一個圖騰。等到時代向前推進,社會生活條件日益改善後,恆春人對落山風似乎有「轉怨為愛」、甚至引以為傲的趨向。落山風之所以名列「恆春三怪」之一,大約就是在恆春人的這種心態下產生的。於是,報章雜誌逐漸出現了以「落山風」為題材的文章,例如近年來的〈落山風傳奇〉(劉昭民)、〈醉在落山風〉〈若是到恆春〉(龍小鳳)、〈恆春的落山風〉(鄉人吳長波)等,比比皆是;作者則不分恆春人與否。甚至於恆春出身的名攝影家王慶華,也把自己的攝影展,名之曰:「落山風的故鄉」。乃至於學術界,無論是基於對大自然生態的考察探奇,或對特殊作物的栽培種植研究,「落山風」也成為研究探索的對象。落山風似乎不再自限於台灣最南端的恆春,它開始吹向更廣闊的世界。至於最推崇落山風者,無疑就是恆春人口中的「恆春烏豆仔不驚風」這句俗諺。這是說,恆春的黑豆,「自發芽起,便飽受『落山風』的肆虐,無形中鍛鍊出極堅強的生命力」,不怕強風侵襲,根基屹立不搖;而「恆春人不畏烈日狂風,不怕任何艱苦,毅然生息於『落山風』天磨的台灣南端,不動如山;這正是『恆春烏豆仔不驚風』的精神,也是恆春人才之品質保證。」根據上述史實所載,可以想見的——過去如是,今天如是,即使在未來,落山風永遠是最具「恆春色彩」、最富「恆春氣息」的恆春土產之一。它的故事,勢必隨著恆春人的腳印向前邁進,不斷地脫穎而出。


恆春三怪-「老少食檳榔」
「老少食檳榔」是所謂「恆春三怪」之一。其實自古以來「食檳榔」就是台灣各地的習俗。清光緒18年(1892)的《台陽見聞錄》說:「台地男女均嗜(檳榔)、咀嚼不去口,唇齒皆殷。客至,必以獻,即以代茶。婦人嚼成黑齒,乃稱佳人」。光緒20年的《恆春縣志》也說,恆春的檳榔,「產於番社者多,形如黑棗;裹以荖葉、石灰、男婦皆喜啖之,不絕於口。婚姻大事,及平時客至,皆以檳榔為禮」。這二段描述,透露了檳榔在恆春人生活中的普及性和重要性。的確如此,恆春人有一句獨特的口頭禪——「有成嘸成,檳榔菸走在前」(閩南話)。這是說,提親做媒,對方同意與否,姑不論,見面禮的「檳榔」「香菸」絕不可少。這句話也廣泛應用到人事應對、生意買賣等方面。套一句中國俗語,就是「買賣不成仁義在」的意思。又,恆春人吃檳榔,通常是配上葛葉(荖葉)、石灰後,一起咀嚼。這個習慣來自原住民的一則傳說。即,從前二位兄弟同時愛上一位少女;後來,弟弟不忍奪兄之愛,便撞山而死,變成「石灰岩」。哥哥感動之餘,自殺死於弟弟身邊,則變成一棵「檳榔樹」。少女獲悉二人為己殉情,也趕到現場自殺;結果變成「葛葉」樹,寄生纏繞在檳榔樹和石灰岩上。後人為紀念這個感人的故事,在嚼食檳榔時,便把三者配在一起;甚至認為不食檳榔,其人亦無情之輩。


恆春三怪-「民謠〈思相枝〉」
民謠〈思相枝〉,被列為「恆春三怪」之一。「怪」之由來,不甚明白;大概指當年老少男女皆能即興編排歌詞,哼上一段。至於起源,《恆春風物》記載,清光緒元年(1875)「恆春」設縣後,大陸移民日益增多;傳說:當時有廣東省汕頭人巫元束(1858-1909)、巫永生父子與同鄉多人於南灣「跳石」附近山頂燒木炭維生。每當夕陽西下,翹首西望,思鄉之情,油然而生;吟唱抒懷之餘,因而譜成「思鄉起」(又稱思想起),往往一人吟唱,百十人和之。就像大多數的民謠,〈思想起〉的特色在於基本的曲調旋律外,歌詞、唱腔非常自由,大半由歌手自編自唱。或許因為它是移民早期誕生的作品,又因演唱的時空和唱者的心境不同,〈思想起〉有時表現了一股蒼莽豪氣,有時卻透露出一股淒涼悲意,有時它充滿得意喜悅,有時則令人感到寂寞心酸。至於歌詞內容,抒情(情歌、男女歡愛)、敘事(喜宴、慶賀、悼亡),不一而足。〈思想起〉由恆春而全台灣知名,不得不歸功於陳達(大光里人,1906-81)、音樂家許常惠、史惟亮諸人。民國56年(1967),陳達得到許常惠等人的賞識,視為民謠瑰寶。其後,並在台北稻草人餐廳、台中貝多芬餐廳等處演唱。民國65年起,更是奔走全台演唱民謠;台灣傳統民謠逐漸受到重視、恆春民謠〈思想起〉越發著名,陳達掀起的風潮功不可沒。〈思想起〉,有人認為就像傳統民歌「竹枝詞」,按照恆春人的(閩南語)的叫法,應該寫成〈思相枝〉才是。筆者認同這個看法,但是「正名」究竟如何,有待專家的解答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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