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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時報  2008.05.23  夏曼.藍波安


    此時飛魚季節屬於海洋的男人們在現代化的碼頭也在刮飛魚鱗片,


   於是灘頭過去的熱絡逐漸成為歷史的記憶場域。


 


 記得在小學四年級時,我才知道文明人因地表氣溫與陸地自然生態的差異,把一年分成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個季節;小學四年級前,我家族的父祖輩 們告訴我的是,達悟人的祖先因洋流與飛魚的因素把一年區分成飛魚汛期、海上飛魚漁撈結束的季節、期待飛魚來臨的季節,達悟人又依據這三個季節確立年度之歲 時祭儀與耕作歲令。因而,筆者從小就理解我的民族與海洋的關係是不可分割的。


 


 四十年後的今天,我細心咀嚼,省思,並實踐力行從我父祖輩們聽來的,學過來的,稱之為達悟人的傳統信仰(泛靈信仰),於是發現內容裡有許 多是「禁忌」,這個「禁忌」正是這個海洋民族文化的核心,專家學者簡化稱之達悟人的生態觀,改宗為西方宗教之神職人員,及眾教徒稱之迷信;生態觀,抑或是 迷信,此等解讀近乎完全漠視達悟人開天闢地經營這個島嶼所付出的努力。譬如說,島上的每個部落每年必須在灘頭舉行Mivanowa(飛魚招魚祭)的儀式方 可夜航出海捕飛魚(吃飛魚),所以飛魚在達悟民族的觀念裡是「儀式性的魚類」這是我們的宗教信仰,而非盡然是生態學的解釋;又如一般底棲魚不需要在灘頭舉 行祈求豐收的儀式,因為底棲魚類是珊瑚礁生態裡的原住民,達悟人的天神說;它們也有不被干擾的權利,因此飛魚季節我們就不獵捕一般底棲魚。其次,空有廣闊 的海洋,豐富的魚類而沒有船舟的漁撈工具,達悟人也發展不出其完整性的海洋文化,此也構成了達悟人民俗植物的知識,如同海裡的魚類也被分類,及樹材的階級 屬性,如此之文化解釋是與民族命脈,集體智慧的延續是直接扣連的。


 


 公共電視「野性蘭嶼」紀錄片之基本面相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,蘭嶼的達悟人如同全球的原住民族皆在面對極為複雜的全球化問體,以及西方一 神論宗教矮化傳統泛靈宗教的一貫策略,台灣主流社會價值觀的困擾,於是加劇了我們民族內部的衝突與矛盾,弱化了我們對生存環境的敬畏。筆者參與此記錄片的 演出,不是合理化「野性」一詞,而是從另一視角說明「野性」是蘭嶼的生態文明淬溶於達悟文明的內涵裡,它是樸實的,原初的思維,而不是電影(小說)的虛構 劇本。


 


 「野性蘭嶼」在拍攝期間恰巧是筆者正在造船的時候,對我而言,造船是短暫的體能辛苦,關鍵是過程中通常是一個人在山裡伐木,沐浴在父祖輩 們在熱帶雨林曾經走過的路,在八十度左右的坡度伐木,彼時祖靈彷彿就在身邊,船建造好之後,獨自一人夜航捕飛魚,安靜的在海上仰視夜空星晨思考(影片裡沒 有被拍攝入境),海神似乎透過海浪的波紋傳授古老的故事給我聽。回航回到灘頭獨自一人刮飛魚鱗片,此時飛魚季節屬於海洋的男人們在現代化的碼頭也在刮飛魚 鱗片,於是灘頭過去的熱絡逐漸成為歷史的記憶場域。祝福有智慧的觀眾在觀看「野性蘭嶼」的同時可以啟發你珍愛環境生態的信仰。


 






 



 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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